出租房距离商业街不远，比起开车兴许步行会更节约时间。
陈警官跌跌撞撞地跑在路上。
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人，脑袋中浑浑噩噩。
大脑因缺氧而发昏，持续运作的肌肉也传递疲惫的感觉。
但陈警官的脚步没有丝毫懈怠。
不能停下。
一停下就会想些不好的事情。
真奇怪，局长怎么净做些令人找不着头绪的举动。
今天是愚人节吗？
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有事？
她可是大学里凶名显赫的女魔头，散打比赛豪放地从男子组开始打。
而且就算有什么危险，也可以完美规避没错吧。
毕竟那么聪明的人，自己唯有天天躲在被窝里付出比她多十倍的努力才能勉强保持第一的位置。
——绝对不会有问题。
陈警官紧咬牙关，心中的话语不只是祈祷亦或自我安慰。
踏着未融化的白雪，冲入商业街。
街道被人群所挤满。
男女老少们叽叽喳喳谈论着同一个话题。
“警服”“女人”种种不详的词汇钻入耳孔，令他有一种掏出枪扫射一通的冲动。
他埋着头粗暴拨开人群。
天桥旁拉起黄色的警线。
一名警官站在黄线旁接通电话。
“这边还没取证完。好的，明白了局长，看到陈哥我会和您联系的。”
在警官挂上电话后几秒钟时间，一个身影忽然翻越黄线。
警官手疾眼快一下拦住他。
“陈哥，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回应的是陈警官的拳头。
警官应声到地，鲜血顺着鼻孔留下。
“拦住他！”
其他三名警官闻声赶来，他们合力架住陈警官。
然而，那副场景却依旧被看到。
咬牙切齿的愤怒瞬间化作虚无。
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连世界的嘈杂都越来越远，没有任何感觉。
不，只是因为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让感觉钝化。
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
早已看腻的天桥底端。
一个人吊在那里。
她穿着蓝色警服。
身上挂饰在灯光下闪烁。
仿佛是被火焰所烧灼，脖子上呈现黑胶状碳化的痕迹。
而原本是头颅的地方却落上了雪。
令人没由地联想起被摘去花的枝干。
不是她！不是她……
陈警官反复对自己这样说，但声音却愈加无力。
熟悉的身影与记忆重合，无尽的绝望在心中蔓延。
感到陈警官不再反抗，三位警官默默松手。
他们发出叹息，拍拍陈警官的肩膀以作安慰。
然而，陈警官却无法答复。
无力支撑的身体重重跪在地上。
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冷静地分析现场，也没有普通人般怒吼着要找出凶手。
只是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低声哭泣。
雪雨下愈大。
随着哭声越来越大，带着体温的泪水滴落。瞬间化作冰层。
……
“洛红叶小姐，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推开奶茶店的门，迎接她的是赛巴斯。
伊莎坐在旁边和恶魔打游戏，店里不见秦先生的踪影。
“我买了东西。”洛红叶顿了顿，“秦先生和莲小姐呢？”
“一个小时前古山那边好像出现战斗，秦说要过去看一下。”
“秦先生的伤没有关系吗？”
“不要小看他啊，那家伙就算断了一根胳膊，七之王想要杀掉他也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
“小动物，看你的样子恐怕不是想问这个吧。”
犹豫瞬间，洛红叶点了点头。
“伊莎小姐，使徒死后会变成恶魔对吧？”
“是这样。”
“怎么样才能找这个恶魔？”
“是要有先决条件的，如果我们想看到一个游荡的恶魔，那这个恶魔必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不知道自己死去？”
“对，这很重要。如果知道自己死掉的事实就会被世界所排斥，毕竟在‘常理’上，死去的人就应该躺在坟墓安息。”伊莎解释。
“可以用‘魂’来打比方，”塞巴斯补充道，“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不知道自己死掉的灵魂像往常一样继续活着。恶魔就是这样的存在，明确自己成为恶魔的事实后就会下地狱，等待着下一个同样罪名的使徒。”
“……，我明白了。”眼中流露出失望。
洛红叶拍拍座位上玩游戏的恶魔，“走了。”
“干嘛？”恶魔不耐烦地问。
“这几天先跟着我。”
“有地方给我住？”
“我睡沙发。”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洛红叶向门外走去。
“真麻烦。”恶魔无奈地扔下手柄。
“喂，小动物。”在洛红叶即将走出门的那一刻，伊莎叫住了她。
“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吧，嘛，不想说就算了。但唯有一点要提醒你，不要试图自己一个人去涉险，你身后还有我们。”
洛红叶站在门前许久。
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推开门。
……
又下起了雪。
时间已经到10点，街道上逐渐没有人。
洛红叶拆开从便利店中买来的水果刀的包装。
走过小城中一条又一条熟悉的道路。
心里的温度随严寒冻结，仅剩吐出的气息略带温度。
回想起曾经的记忆，挚友死去的那天，她也是这样游荡。
不只为了寻求真相，或许更因为无法消除对自己的厌恶。
——总是在犯错误。
——总是慢半拍。
——总是在有人死后才会行动。
像诅咒般，洛红叶唾弃着。
“你到底要去哪？”
恶魔皱着眉头。
洛红叶没有回答。
“你……是在找什么吗？”
察觉到洛红叶的异常，恶魔停住脚步。
然而依旧没有回答，但她也停了下来。
恰巧走到铁路边。
远处传来钢铁运作的哐锵声。
铁路警示灯变成红色。
伴着“噔噔”的旋律，黄色铁杆缓缓落下。
任凭雪堆积双肩，身体像石像般僵硬。
洛红叶目光凝视着铁路对面。
——已经找到了。
在那里，穿着黑色简洁西装的男人向她挥手。
脸上是满是孩子般爽朗的笑容。
洛红叶将水果刀缓缓抽出。
冰冷的雪中融入愤怒杀意。
灯光闪烁，列车轰鸣而过。
……
“小心你们外教。”这是放学后乔副官对洛红叶做出的叮嘱。
同时也是与她交流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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